十八年前救了三个落水的男孩，母后耗尽生命将他们点化为人鱼。

我是人鱼族公主。

十八年前救了三个落水的男孩，母后耗尽生命将他们点化为人鱼。

十八年来，他们敬我爱我，所有人都调侃我该选谁当夫君。

可他们却在某一天突然一齐来通知我。

“你害的我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这么多年，我们现在要换回人身。”

我百般不解，却在看到他们护着一个人类女孩后，不惜耗费半数修为，将他们化为人身。

侍女蓝珠突然珍珠泪簌簌落下：“公主！蛟族太子又派人来催婚了，说若再不答应，就要血洗人鱼宫。”

我面无表情，沉声道，“答应他吧。”

他们本就该死在十八年前，既然怨我耽误了他们，那我便将成人的自由尽数归还。

而他们身上人鱼族的永生神力，我也该抽回了......

1

他们三人推门进来的时候，我正在给母后上香。

今天是母后的忌日。

檀香袅袅，烛火幽微，母后的牌位静静地立在案上。

我瞥了他们一眼，他们浑然不觉我眼中的悲伤。

大大咧咧地叫着，仿佛这里不是祭祀之地，而是他们嬉戏的场所。

沈之意率先开口，声音洪亮，不带半分尊重：“公主，我们想换回人身。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，我们受够了！”

从姐姐到公主，已然多了几分疏离。

我指尖一顿，香灰簌簌落在案上。

我沉声道：“这是母后安息的地方，有什么事出去说。”

傅得笙嗤笑一声，抱臂斜倚在门框上：“怎么，公主现在连话都不让我们说了？当年把我们变成这副鬼样子的时候，可没见你这么讲究。”

他的鱼尾拍打着祭坛前的地面，溅起水花，险些熄灭了祭台上的长明灯。

我闭了闭眼，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怒意。

还是裴流旭开口，他轻轻拉了下傅得笙的袖子，低声道：“先出去吧。”

裴流旭向来是三人中最为体贴的一个，他轻声道：“姐姐，我们在外面等你。”

说罢，拉着另外两人离开了祭祀大殿。

他们终于退了出去，殿门合上的一瞬，我指尖掐进掌心，几乎要渗出血来。

待祭拜完后，我走了出去。

他们三人站在珊瑚庭院里，阳光透过海水折射而下，斑驳地落在他们银蓝的鱼尾上。

那是母后用命点化的鳞光，如今却成了他们口中的“人不人鬼不鬼”。

“为什么？”我开口，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陌生。

沈之意冷笑一声：“为什么？公主难道不清楚吗？我们本是人类，却被你强行留在这深海之下，做了十八年的怪物！”

“怪物？”

我轻轻重复这个词，忽然笑了，“当年你们落海将死，是我救了你们，是你们跪着求我赐你们鱼尾，说想永远陪在我身边。”

傅得笙厉声打断，“那不过是孩童的戏言！谁会愿意一辈子做条鱼？你看看我们的样子。”他猛地扯开衣襟，露出脖颈上若隐若现的鳞纹，“我是人！现在却满身鱼鳞，甚至连上岸都做不到，算什么男人！”

我静静地看着他们，忽然觉得可笑。

十八年朝夕相伴，原来在他们眼里，只是一场被迫的囚禁。

我望着珊瑚庭院里那三条闪烁的鱼尾，思绪回转。

十八年前，巨浪将一艘商船撕成碎片。

他们三人最大的不过十岁，最小的才七岁。

手臂死死抱着一块浮木，眼看就要被海水吞没。

我潜入水中，用海草将他们一个个绑在背上，拖回了珊瑚洞。

他们醒来时，最小的裴流旭吓得直哭，沈之意却挡在其他三人面前，用树枝指着我：“妖怪！别过来！”

我甩了甩银蓝色的鱼尾，“我不是妖怪。我是人鱼族的公主。”

三个湿漉漉的小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。

最后傅得笙鼓起勇气问：“那...你能让我们回家吗？”

“你们家在哪？”

三个孩子突然沉默了。

沈之意咬着嘴唇说：“我们...没有家。父母都饿死了，我们是偷溜上船的。”

那一刻，我看见他们眼中的绝望与自己的何其相似。

父亲战死后，母后也病入膏肓，偌大的人鱼族就剩我一个公主。

我冲回寝宫，跪在母后床前，“母后！留下他们好不好？就当是给我的玩伴。”

母后剧烈咳嗽起来，鳞片又脱落了几片。

“傻孩子...他们是人类...”

人类不能在海中长久存活。

我抓着母后的手贴在脸颊，“可您说过人鱼族有化形秘术！您不是一直担心我太孤单吗？我想让他们陪我。”

她望着我期盼的眼神，终于叹了口气。

仪式持续了整整一夜。

他们下身长出细密的鳞片直到长出人鱼尾巴。

我兴奋不已，“谢谢母后，你...”

话音未落，母后就化作了泡沫。

我大惊失色，赶忙伸手去抓，却只接到几片凋零的鳞片。

后来，我才知道化形秘术需要献祭施术者一半修为。

濒死的母后为了有人陪我，不惜耗费掉自己的生命。

我亲手促成母后的死亡。

为了不让他们愧疚，这一切我未曾告诉他们。

2

“公主想好没有？”

沈之意不耐烦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。

我还没来得及回答，庭院的珊瑚门突然被推开。

一个陌生的身影游了进来。

长长的黑发在水中飘散，身着我最喜欢的一件珍珠织就的鲛绡裙。

一个人类女孩。

在我的领地中。

穿着我的衣服。

她一见到我就慌乱地躲到了三人身后，却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我。

他们三人也下意识挡在那女孩面前。

“这是谁？”我的声音冷得连自己都感到陌生。

三人面面相觑，最后还是裴流旭开口解释：“她叫林若若，是我们小时候的青梅竹马。几天前她在海边遇险，我发现并救了她。”

沈之意补充道：“若若没换洗衣服，暂时借用一下而已。”

女孩惊慌地跪下，我的鲛绡裙沾上了沙粒。

“公主恕罪！我是林若若，是他们幼时的玩伴。”

我注意到她说“玩伴”时，沈之意握住了她的手。

林若若抬头，“求公主开恩！他们本该是岸上最优秀的少年郎，不该困在这海底。”

沈之意猛地将她拉起来，“若若别求她！本来就是她强行把我们变成这样！”

我静静看着他们交握的手，突然明白了一切。

他们不是厌恶鱼尾，而是有了更想拥抱的人。

“转化需要准备。三日后月圆之夜，西礁石见。”

说完我便转身离去。

回到寝宫，侍女蓝珠立刻迎了上来，“公主，他们没安好心！现在人鱼族正值困境，他们却只想着自己逃跑。”

我疲惫地靠在座椅上，指尖摩挲着母后留下的鳞片吊坠。

窗外，蛟族巡逻兵的阴影不时掠过珊瑚丛。

我轻声道，“他们不知道蛟族已经包围了我们的领地，不知道我们的珍珠矿脉已经枯竭，更不知道......”

蓝珠突然跪了下来，珍珠泪簌簌落下：“公主！蛟族太子又派人来催婚了，说若再不答应，就要血洗人鱼宫。”

自从母后去世，蛟族就一直在蚕食我们的领地，如今只剩这座宫殿还在苦苦支撑。

而想解决现在的困境，只需要我嫁过去。

“答应他吧。”

蓝珠猛地抬头：“公主！那蛟族太子残暴成性，前三位太子妃都没活过三个月。”

“我们有得选吗？”

“只有联姻，才能保住剩下的人鱼。”

我摘下额间的海蓝宝额饰，这是母后留给我的最后一件珍宝，“去告诉蛟族使者，我答应婚约。”

蓝珠含泪接过额饰，正要离去，寝宫的门突然被推开。

裴流旭进来了。

我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慌乱，我不想让他们卷入到这些事情。

裴流旭看着含泪的蓝珠，没有停留，径直向我走来。

裴流旭向我抱拳施礼。

他声音很轻，却字字如刀，打破了我的幻想。

“姐姐，三日后西礁石之约，希望你不要耍什么花样。”

3

我指尖一颤，“你觉得我会害你们？”

他沉默了片刻，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调转话头。

“我可以留下来。只求你能让他们安全离开。”

此话一出，我已了然。

我突然笑出了声，笑声在空旷的寝宫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
原来在他眼里，我不仅是个囚禁他们的恶人，还会在解除术法时动手脚。

“裴流旭，”我唤他全名。

“你还记得十岁那年，你被毒水母蛰伤，是谁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为你解毒？”

他身体明显僵了一下。

我站起身，鱼尾划过冰冷的地面，“十五岁生辰，你们说要给我惊喜，结果把珊瑚宫炸塌了一半。是谁挡在长老会面前，说全是自己的过错？”

裴流旭的拳头攥得发白，却始终没有抬头。

那年沈之意不知从哪听来人类过生日要放烟花，三人偷偷收集了海底火山岩，结果引爆了整个东偏殿。

长老会震怒，要按族规鞭笞他们三十下。

我挡在他们面前，硬生生挨了十鞭。

鞭子抽在背上时，傅得笙哭着想冲过来，被沈之意死死按住。

事后他们围在我的贝壳床前，裴流旭小心翼翼给我涂药，声音都在发抖：“姐姐，对不起...”

我疼得直抽气，还要笑着安慰他们：“没事，我可是公主，皮糙肉厚得很。”

沈之意突然跪下，额头抵在我床沿：“从今往后，我这条命就是姐姐的。”

而现在，裴流旭站在我面前，怀疑我会在解除术法时加害他们。

他终于开口，声音干涩，“姐姐，我们只是...想回到正常的生活。”

“姐姐，我们都觉得半人半鱼的样子恐怖极了。”

“我们三人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，若回到陆地，必定大有可为，可你为了一己私欲，将我们困在这阴湿粘腻的水底——”

我猛地转身，长发扫过他脸颊，“滚出去。”

他怔在原地，似乎没想到我会说重话。

我背对着他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“三日后西礁石，一个都不会少。”

等寝宫门关上，我整个人脱力般滑坐在地。

突然，寝宫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击声。

蓝珠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，脸色煞白：“公主！不好了！蛟族的巡逻队闯进了东珊瑚园，说是有人类入侵，要搜宫！”

我心头一紧，猛地站起身：“林若若？”

蓝珠点头，急得眼泪直掉：“她不知怎么跑去了禁地，还碰了蛟族设下的结界，现在蛟族的人已经把她围住了！”

我立刻游了出去，鱼尾掀起一阵水流。

绝不能让他们发现林若若！

蛟族本就虎视眈眈，若再被他们抓到把柄，人鱼族最后的领地也会被吞并。

东珊瑚园内，蛟族士兵手持骨矛，将林若若团团围住。

她瑟瑟发抖地蜷缩在角落，脸色惨白。

而沈之意、傅得笙和裴流旭三人挡在她面前，鱼尾紧绷，鳞片炸起，显然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。

“区区半人鱼，也敢拦蛟族的路？”为首的蛟族将领冷笑一声，骨矛直指沈之意的咽喉。

沈之意毫不退让，声音冰冷：“她只是误入，你们别欺人太甚。”

蛟族将领嗤笑：“误入？禁地结界都被触动了，你们人鱼族窝藏人类，是想造反吗？”

我迅速游上前，挡在双方之间，声音沉稳：“都是误会，她是我新收的侍女，不懂规矩，冲撞了诸位。”

蛟族将领眯起眼，打量着我：“哦？人鱼公主的侍女，竟是个不会水的人类？”

我指尖微动，悄悄捏碎了一颗幻珠，水雾弥漫间，林若若的腿短暂地化作了鱼尾虚影。

“她只是刚转化不久，还不适应。”我淡淡道。

蛟族将领狐疑地看了几眼，最终冷哼一声：“公主最好管好自己的人，否则蛟族太子可没那么多耐心。”

说完，他挥手带人离开。

4

待蛟族士兵彻底消失后，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，整个人脱力般滑坐在地，鱼尾微微颤抖。

沈之意立刻冲过来扶住林若若，语气焦急：“若若，你没事吧？”

林若若眼泪汪汪地摇头，扑进他怀里：“对不起，我只是想看看海面的月亮。”

傅得笙皱眉看向我，语气复杂：“你为什么要帮我们？”

我勉强扯了扯嘴角，声音疲惫：“我说过，三日后西礁石之约，一个都不会少。”

裴流旭站在一旁，欲言又止，最终低声道：“姐姐，谢谢你。”

我摇摇头，撑着地面想站起来，却发现力气耗尽，连鱼尾都抬不动。

蓝珠慌忙扶住我，眼眶通红：“公主！您的法力消耗太多了！”

我摆摆手，示意她别多说。

然而，沈之意却突然开口，语气冰冷：“既然已经没事了，我们就先带若若回去了。”

说完，三人护着林若若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
我望着他们的背影，指尖深深掐进掌心。

他们甚至……没有回头看我一眼。

蓝珠扶着我回到寝宫，眼泪止不住地掉：“公主，您明明可以不管她的！蛟族若是发现您用幻术骗他们，后果不堪设想！”

我靠在贝壳床上，轻声道：“没事，反正三日后，一切就都结束了。”

蓝珠咬着牙，恨恨道：“他们真是蠢货！十八年前本就该死，若不是您将他们救回，赐予他们永生，如今只是海底的三具骸骨！如此命格，就算重回凡世也只会多灾多病，他们真真昏了头，竟为了一个人类女孩，放弃永生的机会！”

我摇了摇头：“既然他们这么想，那我还回去就是了，省得还要说我害了他们，将他们变成这副可怖模样。”

蓝珠哭得更凶了：“可您明明那么在乎他们。”

我闭上眼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：“是啊……可他们，已经不需要我了。”

蛟族太子的聘礼，三日后就会送到。

而三日后，我将亲手送他们化为人身。

......

三日后，西礁石上。

我静静浮在海面，望着他们三人，沈之意、傅得笙、裴流旭，一如当年初见时的模样。

林若若站在礁石上，紧张地攥着裙角，目光不断在他们和我之间游移。

“公主……”她怯怯地开口，似乎想说什么，却被沈之意打断。

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，随后看向我，语气冷硬，“若若，别担心。可以开始了吗？”

我淡淡点头，指尖轻抬，三枚晶莹的鳞片浮现在掌心。

我闭上眼，低声吟诵古老的咒语，鳞片化作流光，缠绕上他们的鱼尾。

他们的身体开始颤抖，沈之意闷哼一声，傅得笙咬紧牙关，裴流旭却死死盯着我，眼中情绪翻涌。

“姐姐。”他低低唤了一声。

我没有回应，只是专注地引导法术。

他们的鱼尾逐渐褪去鳞片，骨骼重塑，血肉分离，最终化作修长的双腿。

而我的指尖，却因法力反噬而渗出血丝，滴落进海水里，晕开淡淡的红。

终于，法术完成。

他们踉跄着站稳，低头看着自己久违的双腿，神情复杂。

林若若欣喜地扑过去扶住他们：“太好了！你们终于变回来了！”

沈之意握了握拳，感受着久违的力量，傅得笙试着走了两步，脸上露出笑容。

只有裴流旭，仍旧看着我。

他声音沙哑，“姐姐……你还好吗？”

我勉强扯出一抹笑，身体却因法力耗尽而摇晃，最终跌坐在礁石上。

“没事。”

我轻声说，“你们自由了。”

沈之意和傅得笙这才注意到我的虚弱，神色微变。

傅得笙皱眉，“你怎么会这样？”

我摇摇头，从袖中取出三个包袱，递给他们。

“里面是人类的衣物、银钱，还有一些能助你们在岸上立足的东西。”

他们愣住，似乎没想到我会准备这些。

裴流旭接过包袱，指尖微颤：“你早就准备好了？”

“嗯。”

我淡淡应了一声，“毕竟你们在海底生活了十八年，岸上早已物是人非。”

沈之意沉默片刻，低声道：“谢谢。”

我笑了笑，没说话。

就在此时，海面突然掀起巨浪，漆黑的蛟族战船破水而出，旌旗猎猎，号角轰鸣！

“人鱼公主！”

蛟族使者立于船头，声音洪亮，“吉时已到，太子殿下命我等迎亲！”

他们三人猛地抬头，震惊地看向我。

“迎亲？！什么迎亲？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