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差时路过家乡，临时决定回村看看，望着院子里的石榴树我泪目了

（素材投稿人：佚名 丨 声明：为阅读方便，小编在头条用第一人称写故事，非纪实，情节虚构处理，请理性阅读！）

"你个没良心的崽子！娘临走前就惦记那棵石榴树！"

我站在老院门口，听见这声嘶吼浑身一颤。

堂屋门帘哗啦掀开，大哥举着锄头冲出来，锄刃在太阳底下闪着寒光。

"哥你疯了？"我下意识往后退。后脚跟磕到门槛，青砖地面的凉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窜。

大哥突然僵在当院。他盯着我的脸看了三秒，锄头咣当砸在地上。"老二？"声音像生锈的铁门轴，"你咋这时候回来了？"

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。三天前在省城接到村长电话，说老宅要拆迁。当时正收拾出差的行李箱，听见"石榴树"三个字，手一抖把真丝衬衫烫出个窟窿。

"路过。"我扯了扯领带，这鬼玩意儿勒得脖子生疼。大哥瞥见我西装革履的模样，鼻孔里哼出股白气，转身往东厢房走："娘的骨灰坛还在炕柜里搁着，你先进屋磕个头。"

院里那棵石榴树歪着脖子，枝桠上还挂着去年干瘪的果子。我摸出兜里皱巴巴的烟盒，火柴擦了三根才点着。烟圈飘过斑驳的砖墙，恍惚看见娘佝偻着腰扫落叶。

那年我考上县一中，娘天不亮就推着独轮车去窑厂。红砖坯子压得她背更驼了，可每天中午都准时出现在校门口，铝制饭盒里装着热腾腾的韭菜盒子。

"二小子吃饭！"她总把油纸包往我怀里塞，自己蹲在墙根嚼硬邦邦的玉米饼。有回下大雨，我追出去看见她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泥水里，蓝布头巾被风掀起来，露出花白的鬓角。

烟头烧到手指，我慌忙甩在地上。东厢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，大哥捧着个粗陶罐出来，罐口系着褪色的红布条。

"娘走那年石榴结得稠。"他嗓音突然软了，"非说等你回来分果实，结果烂在枝头喂了麻雀。"

我膝盖一软跪在青砖上。陶罐贴着胸口，凉意直往心窝里钻。娘最后的日子我在省城跑业务，电话里总说"过阵子就回"，却不知道癌细胞已经啃光了她的肺。

"爹走得早，娘把石榴树当命根子。"大哥蹲在我旁边，手指头抠着砖缝里的草芽，"那年发大水，她半夜摸黑把树苗往山上背，光脚踩在碎石滩上，血印子三天没冲干净。"

我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的暴雨夜。雷声炸得人头皮发麻，娘背着我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上跑。她后脖颈的汗珠子滚进我衣领，烫得我直哆嗦。后来才知道，她是怕窑厂塌方埋了爹的坟。

"哥。"我喉咙像堵着团棉花，"拆迁款……"

"啪！"大哥突然甩了自己一巴掌，左脸立马浮起五道指印，"我该死！娘咽气前攥着你的信，说老二在城里扎了根，别拿这些破事烦他。"

我眼前闪过娘临终时的样子。村长说她枯瘦的手死死攥着床帮，眼睛瞪得老大，直到听见"老二在省城买了房"，才突然松了劲。

"哥！"我抓住他手腕，"咱把树挪到新宅基地去！"

大哥愣住了。风掠过石榴树，枝叶沙沙响，恍惚是娘在笑。那年分家，大哥要老宅，我要了爹留下的拖拉机。娘当时坐在石榴树下抹眼泪，说树在，家就在。

"能活？"大哥声音发颤。我掏出手机翻号码，屏幕光映得他脸煞白。上周客户送的智能机，这会儿倒派上用场了。

"王技术员吗？我老陈啊，对，就是那个石榴园的……"我边讲电话边比划树冠大小。大哥突然凑过来："问问移栽后几年结果？"

电话那头说至少三年。大哥扭头就往院外走，布鞋底啪嗒啪嗒拍着水坑。我追出去，见他正和拆迁队的人比划什么，袖口卷到肘子，露出晒得黢黑的胳膊。

暮色漫上来时，大哥扛着铁锹回来了。他蹲在石榴树底下，一锹一锹挖土，动作轻得像在给娘梳头。我跪在旁边捧着树根，泥巴钻进指甲缝，凉丝丝的。

"娘走那天，石榴花正开得艳。"他突然开口，"她让我把花瓣收起来，说等你结婚时缝在枕头上。"

我手一抖，树根磕在青石板上。那年带城里媳妇回村，她嫌土炕硌得慌，娘连夜缝了荞麦皮枕头。媳妇偷偷扔在院里，被娘捡回来拍得干干净净。

"移过去能活。"大哥往树坑里撒了把草木灰，"娘在天上看着呢。"

月光爬上树梢时，老宅院墙轰然倒塌。我抱着陶罐站在废墟里，大哥正用草绳捆树冠。拆迁队的探照灯扫过来，他背对着光，身影和娘扫院子时的姿势一模一样。

"哥。"我喊他。他回头，脸上沾着泥点子，"明早去趟坟地，跟爹娘说说话。"

我点点头，忽然看见他眼角亮晶晶的。夜风卷着土腥味，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——谁家在办喜事。娘总说听见炮仗响，心里就敞亮。

天不亮就听见大哥在院里叮叮当当折腾。我披衣出门，见他正用麻绳把石榴树跟拖拉机捆成一体，活像给树穿了件蓑衣。

"哥，这能行？"我攥着技术员给的生根粉，塑料袋簌簌响。

大哥往手心啐口唾沫，攥紧麻绳结："当年娘背树苗上山，腰上勒的麻绳比这细多了。"他忽然扭头瞪我，"你杵那儿当菩萨？过来搭把手！"

拖拉机突突冒着黑烟往新宅基地爬。后视镜里，老宅的断壁残垣越来越小，倒后座的石榴树却越晃越厉害。我攥着安全带，指甲掐进掌心。

"停车！"大哥突然吼了一嗓子。我猛地踩刹车，他蹿下去绕到车后，树根处渗出几滴汁液，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。

"作孽啊！"大哥摘下草帽扇风，脖颈子青筋暴起，"这树跟娘一样，晕车！"

我差点笑出声，又生生憋回去。技术员说过移栽要防颠簸，可谁料到树还晕车？大哥脱下褂子垫在树根处，自己光着膀子坐在车斗里，活像护崽的老母鸡。

"娘的坟头朝向。"他抹了把汗，"得对着水库，她爱看水。"

我喉头发紧。娘确实爱看水，小时候发洪水，她抱着我坐在门槛上看大水冲走枯树，说水往低处流，人往高处走。

正午太阳毒辣辣晒着，大哥突然变戏法似的掏出军用水壶："娘腌的咸菜水，润喉。"我抿了一口，咸得直皱眉，却舍不得吐。

树栽好那天下起毛毛雨。大哥围着树转了三圈，突然拽下我腕上的红绳——那是媳妇求来的平安符。

"给树系上。"他踮脚往枝桠上绑，"娘说过，红绳能挡灾。"

我盯着那抹红在雨里飘摇，恍惚看见娘坐在灶前编草鞋。那年我考大学，她连着三个月给窑厂编草鞋换钱，手指头缠满胶布。

"哥。"我摸出烟盒，又想起娘最讨厌烟味，"拆迁款……"

"啪！"大哥突然扇了自己一巴掌，左脸肿得老高，"我该死！昨儿夜里梦见娘拿烧火棍抽我，说老二在城里不容易。"

我手一抖，烟卷掉进泥水里。拆迁队给的补偿方案是分两套楼房，大哥死活要住车库，说老宅的鸡鸭没处安置。

"哥！"我抓住他手腕，"咱把老宅地皮卖了，去县城买门面房！"

大哥愣住了，雨珠顺着草帽檐往下淌。他忽然蹲下身，从树根底下抠出个玻璃瓶，里头塞着张泛黄的纸。

"娘临走前塞这儿的。"他声音发颤，"说等你回来再打开。"

我手指头哆嗦着拧开瓶盖。纸上是娘歪歪扭扭的字迹："老二爱吃甜石榴，老大爱喝石榴酒。"底下压着两张存折，一本写着我的名字，一本写着大哥。

雨下大了。我跪在泥地里，脸贴着潮湿的树皮。娘总说树有灵性，原来她把半辈子积蓄都埋在了树根下。

"哥。"我抹了把脸，"咱开个农家乐吧。"

大哥抬头，雨珠砸在他眼睫毛上："啥？"

他突然咧嘴笑了，缺了颗门牙的牙床泛着红："中！娘腌的咸菜能当招牌菜！"

说干就干。大哥宰了老宅的芦花鸡炖汤，我跑去县城拉赞助。餐馆老板听说有百年石榴树，当场拍出五万块钱。

"要活树。"他捏着我胳膊，"死树我可不要。"

我半夜摸黑往家赶，远远看见宅基地亮着灯。大哥正用输液管给树打点滴，针头插在树干里，葡萄糖水滴滴答答往下淌。

"技术员教的。"他挠挠后脑勺，"说跟人输液一个理。"

我盯着那些透明的液体渗进树皮，忽然想起娘住院时，我也曾整夜守着输液管。那时候不懂，以为药水滴完了，人就能好。

石榴树抽新芽那天，村西头王寡妇送来一篮鸡蛋。她男人走得早，这些年全靠大哥帮衬着种地。

"尝尝。"她往我手里塞煮鸡蛋，"热乎的。"

大哥突然咳得惊天动地，脸涨成猪肝色。我盯着他佝偻的背，忽然明白娘临终前为啥死死攥着我的手——她是怕两个儿子都打光棍。

秋分那天，石榴裂开了口。红玛瑙似的籽粒挤在黄水晶般的薄膜里，甜得沁人心脾。大哥用竹竿打果子，我在树下接着，裤兜里手机震个不停。

"陈总，合同……"秘书在电话那头催。

我望着满树红灯笼，突然把手机扔进草丛。大哥愣住了，打果子的竹竿停在半空。

"哥。"我捡起个熟透的石榴，"教我酿酒吧。"

他眼睛倏地亮了，缺牙的嘴咧到耳根："中！娘说过，石榴酒要埋在石榴树下……"

话没说完，远处传来汽车喇叭声。媳妇抱着孙子从宝马车上下来，小家伙举着棉花糖往树上扑。

"爷爷！"奶声奶气的呼唤惊飞一群麻雀。

大哥手忙脚乱掏糖果，兜里却只摸出半块硬糖。我忽然想起娘的铝饭盒，里头永远装着最新鲜的吃食。

晚霞染红半边天时，全家围坐在石榴树下。大哥拍开泥封，琥珀色的酒液泛着气泡。孙子舔着碗底直嚷嚷"甜"，媳妇红着眼圈说像娘的味道。

我仰头灌下一大口，火辣辣的酒液烧着喉咙。恍惚看见娘坐在藤椅上纳鞋底，石榴花落了她满身。

"根在，家就在。"大哥突然开口，吓飞了树上的知了。

我摸着凹凸的树皮，突然懂得娘为啥把存折埋在树下。这树不是树，是根，是魂，是游子永远拴着线的风筝。

夜风起时，满树红石榴叮咚作响。我往树根处倒了半碗酒，酒液渗进泥土的刹那，仿佛听见娘在笑。